彭明敏教授的青春回憶-----被槍托攻擊的軍訓教官

日本的舊制高等學校，最被強調的，就是自由的學風和自治的校園生活。

在35所的高等學校中，彭明敏先生的母校-----第三高等學校-----更是校園自治與自由學風的翹楚。但是，隨著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，校園內的自由學風也難免受到干預。

日本的軍訓教官在1925年開始進入校園。日本政府為了安置裁軍後的軍官出路，開始以軍事教育為由，在學校內配置校級軍官。

以三高這種講究自由的學校，對於軍人進入校園當然是很不以為然。不過早期進入校園的軍官也只專注在軍事課程的教育，其它的事情管得不多，所以倒還相安無事。

後來隨著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，政府發佈國民精神總動員，這時軍訓教官開始更積極的介入校園，除了軍事外，也負責忠君愛國等精神教育。

1940年春天，三高校園來了一個以嚴厲著名中佐教官草川靖。草川畜有鬍鬚，所以學生在背後都稱他鬍子教官。

鬍子教官對三高學生的自由浪漫本來就看不順眼，三高學生對鬍子教官的愛國教育也很不屑。兩造的不滿不斷累積，然後終於在1942年一月二十三日爆發開來。

1941年底，日本奇襲珍珠灣後向米英等國全面宣戰，從此之後鬍子教官的精神似乎就一直處於亢奮狀態。1942年一月二十三日當天，鬍子草川以態度不佳、整隊太慢為由，懲罰一名理科二年級的學生在寒冬中打赤膊跑操場，學生跑完操場後草川繼續拳打腳踢的施與體罰。

此時，站列在隊伍中的文科一年級學生西田美穗再也看不下去，於是對鬍子大吼一聲「你這隻馬鹿野郎」。

草川聽到罵聲後，當然是立刻叫西田出列，決心豁出去的西田毫不示弱，提槍跑到草川身前，舉起軍訓步槍的槍托，二話不說往草川胸前砸了過去。

受到攻擊的草川不甘示弱，隨即拔出佩刀向西田砍去。西田不愿吃眼前虧，只好往學校後面的吉田山方向逃逸。

西田逃走之於，仍不忘脫下學生帽，往草川的方向丟。

當時日本已經全面進入軍國主義時代，這種事件可大可小。小一點是學生退學，大一點可能是三高遭到強制解散。

事件發生後，三高校方並沒有對外發布消息。西田美穗隔天遭到退學，軍方也將火爆的草川調往福井工專，算是雙方各退一步，以息事寧人。

西田被退學後，去到東北帝大當旁聽生，後來又成為東北帝大哲學系的本科生。戰爭末期，西田被徵召入伍，戰後回到校園完成學業。大學畢業後成了高中教師。

彭明敏先生於1940年進入第三高等學校，彼時應該是即將結束第二年學業的前夕。

學校發生這麼重大的事件，彭教授當然是一生難忘。

彭教授三十多年後在「自由的滋味」一書中如此回憶：

、、、有一天，我們終於看到一場駭人的衝突。一位新任的資深軍官，是現役的陸軍上校。他召開了一次集會。有位資淺軍訓教官報告他有人違規。該上校即點出學生，盡情責罵羞辱他們，經過一再叫囂之後，又命令學生帶著重笨的槍械在操場四周跑步。這是極嚴重的懲罰。忽然間，有位學生衝出隊伍，向上校尖叫衝去，並且以槍托猛力打他，然後丟下槍枝，越過操場，向校門跑了。有好一會兒，大家都被這一空前未有的驚人舉動嚇呆了。然後才有些教官，開始追趕那個學生。當然，他被開除學籍，以後就不知道變成怎樣，學校為此事件而震憾，軍方對這種學風的我們學校，亦採取更強硬的警戒和彈壓態度、、、

我不認識彭教授，以後或許也沒機會和彭教授見面，不過如果有機會，我還是想告訴他：「那位被退學的勇敢學生後來還是有回學校念書，並且當了老師。」

附圖：後排中間就是用槍托攻擊教官的西田美穗同學。